2021年02月04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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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兰州城的炭市街

上沟的运煤路旧址

临洮诗人黄国华竹枝词有《阿干镇煤山》云:“煤山茫茫在阿干,百里金城一日旋。每饭难忘天惠厚,家家户户起炊烟。”说明二十世纪40年代及其以前,兰州城做饭取暖全凭阿干镇的煤炭,可谓上天特别恩惠兰州人。

明清以来,阿干镇的煤炭集中在炭市街销售,即今中山路西关十字南至胜利饭店段。西关即今临夏路,特指西关十字至西稍门段。阿干镇的煤炭通过骡驮、驴驮、马车拽运,逶迤沿阿干河谷北下,进洪恩门(俗称洪门子),再北到下坡子(今临夏路解放门十字至雷坛河握桥段),再折而东南行,取道上沟东行。

据嘉庆兰州举人王树槐《修筑上沟道路沟渠碑记》载:“袖川门(即西稍门,今解放门)外,南通五泉、东川诸处,有古径一条,蜿蜒里许,名曰上沟,乃行旅往来之所,而煤车尤多。其地南傍龙山,山之下即民宅,水沟北临深坎,坎之下为田园。中即官路,高而窄,车一过,单人即不能行。每当车与车相值,移挪无地,曳轮退避,迁延竟日。且晦阴风雨,稍失驰驱,车翻坎下,人畜几至不保。”(秦维岳:《皋兰县续志》卷十艺文)道光间,经曹晓霞捐银1400两以及上沟民众捐地,修成东西长114丈三尺,比旧路宽5尺多的官路,成为沟通兰州城西郊与东郊的咽喉要道。

从中可知,阿干镇的骡马所拉煤车、骡驮、驴驮煤炭,取道上沟官路,进安定门,北行至炭市街,开展交易。也有阿干南山及官滩山(今官滩沟,属榆中县)所烧木炭,驮运炭市街销售。

炭市街约长一里,但分为两段:今武都路西口以南称上炭市,以北称下炭市。下炭市多匠作铺,以铁匠铺居多,有八九家,打制铁锨的有五六家,有为水烟坊打制推水烟丝推刨刃的、为鞋匠打制绱鞋锥刃的,还有铜匠铺、假银铺(专做镀银首饰的铺子),这都是需求煤炭的刚性大户。另外炭市街离安定门、西稍门、洪门子很近。基于以上因素,这里成为煤炭交易之处是必然的。

兰州人把细沫状煤炭称之为“煤”,也称“煤沫子”;把大而块状的称为“炭”;把蚕豆大小的称为“煤砟子”;把焦炭称为“蓝炭”,因火力强,发蓝光,故称。阿干镇的煤以产于撇洼者最优,炭以产自沙子沟者为上等,也烧蓝炭,各种煤产品运到炭市街,买卖双方通过“牙子”沟通,买家以满意的价格买定,由卖家吆车、驮运到家或店铺作坊。

然后,驱车赶牲口取道西关返回,到三眼井时,人困马乏,一般都要打尖,饮牲口。三眼井在路西,为很浅的一间铺面,由清代兰州书法家音得正题额。铺内有大甜水井,上盖凿有三个井口的石板,故称三眼井。三架辘轳,三个水桶,三个壮汉摇辘轳提水,互不干扰,自然有序,将打上来的水,倒入铺前的四五个大石槽中,供牲口饮用。因此产生一句兰州方言歇后语:“三眼井的家什(水桶)——各打各。”意为各干各的,互不干扰。不管马骡驴,不管饮多少水,每匹均收三枚麻钱。兰州方言称一枚麻钱为“一大”,即“一枚制钱”的简称。于是又形成一句兰州方言歇后语:“三眼井的牲口——触哒是三大,不触哒也是三大。”“触哒”就是牲口嘴巴触及水面饮水的动作。意为不顾实际情况的变化,用同样的眼光看问题,有点“一刀切”的意思在。

三眼井一带有物美价廉的牛杂碎泡馍铺、卤面、凉面铺。卖炭者一般自带干粮(馍馍、马蹄子、锅盔),冬天爱吃牛杂碎泡馍,他们掰碎干粮,置大海碗内,店家摆上七八片牛杂碎,舀牛杂碎滚汤反复涮烫,再浇汤,撒芫荽、蒜苗末,调上油泼辣子、醋,就是一顿实惠的午餐,但只花几大钱。之后,赶牲口出西稍门、洪门子赴阿干镇。这是晚清民国初年的事。

也有卖炭者出西稍门,在握桥东岸下坡子两侧饭馆吃炒面片、凉面、卤面的,饭馆备有槽头,可供骡驴饮水吃草料。打尖后,取道洪恩街南返。这已到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了。

打尖后的卖炭者南返,到阿干镇、山寨、铁冶装好煤炭,就地休息,喂好骡驴,到次日早晨,驱赶驮着煤炭的骡驴,北下水磨沟,出洪门子,过上沟,到炭市街卖煤。卖完后,取道西关,打尖,出西稍门,从洪门子南上,周而复始,年复一年。

卖炭者多为水磨沟八里窑至阿干镇一带的民众,也是有钱购买牲口的人家。一头骡子可驮200斤煤炭,驴只能驮100斤。驮筐为阿干镇南山农民用柳条所编。

明清时期限于落后的开采技术,所产煤炭仅足供兰州城郭内外之需,不能供给外地,因此陆运官府不禁,而禁止黄河水运,陕甘总督、甘肃布政使署、兰州府及皋兰县署屡次公告并刻碑立于隍庙示众。这是因为陆运车拉、骡驮、驴驮,运量较小,而水运大皮筏、大木筏动辄可载二三十吨,在金钱的驱使下还不把阿干的煤炭运光,因此官府的保护措施是可以理解的。

□邓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