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09月22日

奇幻的三危山旱峡

我们的车驶离敦煌,沿着S314省道往瓜州方向疾驰,路两边大都是戈壁滩壮阔又荒凉的景色。我注意到路的右侧,有一座北偏东走向、绵延数十公里的山,突兀地矗立在平展展的荒原上。

我说它突兀是因为它完全不像我看到过的其他的山,不像地理书上写山的形成时所描述的那种山。它周围没有板块挤压的痕迹,没有充作过渡的缓缓的山坡,就像是被朔风吹来的巨大山石垒起来的,不高、光秃秃的、裸露着黑褐色的岩石,仿佛被大火烧焦了一样。我查了一下,这古老险峻的山就是与鸣沙山东壁断崖上的莫高窟遥遥相对、坐镇敦煌第一山的“三危山”。“危峰东峙”也被称为敦煌“第一胜境”,在地方志中被列为敦煌八景之首。

在远古神话传说中,三危山是西王母与三青神鸟居住的地方,流传下来很多神奇美丽的传说。这些传说,使得三危山更加如梦如幻,神奇诱人。东晋大诗人陶渊明曾作诗一首:“翩翩三青鸟,毛色奇可怜。朝为王母使,暮归三危山。我欲因此鸟,俱向王母言。在世无所须,唯酒与长年。”因此三危山不仅成了古史上的名山,而且成了神话中的灵山。宋代,人们在三危山顶修建了“王母宫”,后来,三危山上上下下还修建过不少庙宇,不过许多庙宇都湮没在历史的烟尘中了。现在,三危山保存的遗迹有王母宫、观音井、南天门、老君堂等,可惜我们并没有看见。

完全偶然,我们沿着省道上十多个环形立体弯道中的一个向东拐进了戈壁滩。滩口竖着“甘肃省敦煌市东戈壁国家沙化土地封禁保护区”的牌子,牌子注明这里是沙尘策源区,是沙尘暴路径区。公路没有了,自然形成的道路两旁拉着铁丝网,作为一个野生植物调查小队,我们寻找的就是这样纯天然的荒原,车开开停停,沿途稀疏地长着白刺、红砂、猪毛菜等沙生植物,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。不过令人感到可喜的是,离山越近,植物越密,就连远看几乎毫无生机的三危山,越靠近山根部,那若有若无的黄绿色也越鲜明。更令人惊喜的发现是,远看重峦迭嶂,刀砍斧剁般尽显岁月沧桑的三危山,居然深藏着一条东接汉唐西京长安,西通罗马、印度的神秘古道——旱峡沟。

峡谷底部的路沿着山谷蜿蜒向前,两边的重岩叠嶂若拔地而起,让我不由想到《愚公移山》中“一厝朔东、一厝雍南”中的“厝”字。也许,上天怜悯荒原的寂寞,所以特意放置了一座同样寂寞的山给它做伴——古道狭窄曲折,稀稀落落的植物点缀在崚嶒的山的褶皱里,岩石上寸草不生,呈现出令人震撼的种种模样:像弓背的怪兽、像披甲的武士,像巨手堆叠的厚重的书页、像做梦都梦不到的奇幻的海市蜃楼!是雄性的、刚健的、奇伟的!七月的天空异常澄澈,几丝丝白云仿佛飞天腋下飞扬的飘带,而我的思绪却不禁飘飞到远古、远方……塞北的烟尘里飞驰过多少汉唐将士的身影?悠远的驼铃声敲碎过多少夕阳故道上踽踽而行的游子之心?车辚辚、马萧萧, 有多少背井离乡的笛鸣回荡在月夜里,有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消散在西风中……

旱峡沟内,还有两个古代军事遗址:烽火台位于中段台地上,土坯砌筑,表面抹有草泥、白灰,中空,内开天窗。南侧筑有登顶台阶,东侧十米处山梁上另有砂石堆垒、土坯裹面的小烽火台三座,为清代所建;南墩烽燧遗址位于旱峡沟西侧的山顶上,是用不规则的石块夹红柳、芦苇垒筑而成,烽燧平面呈方形,对研究敦煌地区三国至南北朝时期的军事防御、邮驿等有一定的价值,站在路上抬眼可见。我们尝试登顶,可山根沙软又无从攀附,只得作罢。可以想见,古代的三危山及其周边环境应该没有现在这么恶劣,植被也应该比现在丰富得多,可遗憾的是,我们一路走来,除了前面见过的几种草以外,只在烽火台附近发现了四株不大的胡杨。为了适应干旱的气候,减少水分蒸发,这几棵树居然都一枝两叶,枝条下端的叶片是披针形,上端才是正常的卵形。

有人说,旱峡沟的山石里蕴藏宝石,就是现在,在废弃的矿洞里都可能捡到散落的璞玉;有人说旱峡沟尽头的沙漠里发现过美丽的唐代彩塑,可惜零星的洞窟已被千年的风沙掩埋。三危山旱峡,不但有鬼斧神工的天作美景,更有神秘绵长的历史文化,不知还有多少宝藏需要开掘,还有多少文明需要传扬。

车驶出旱峡沟,眼前,又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茫茫沙漠,彼时天色已晚,晚霞给凸凹起伏的沙丘镀上一层金红的微光,千年前、百年前,有多少人像我们一样,曾在这三危山苍茫美丽、神秘奇幻的暮色里迷醉自失呢?

□宋力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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