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09月26日

追桃

八爷爷家的桃熟了,红艳艳的,有的已经伸出了院外,很诱人。

我和小伙伴们早就垂涎欲滴了。可是慑于八爷爷的威严,我们总是躲得远远地流着口水。

说到八爷爷的威严,那可是出了名的。听说八爷爷年轻时当过兵,而且是专业技术过硬的侦察兵。八爷爷干得出色,是代理排长,还兼职军人委员会工作,手下的战士们都怕他。

转业后的八爷爷也不闲着,他给生产队看过青。有一次,村主任的侄子和两个小伙伴偷了村里的玉米,在地头烧着吃,被八爷爷抓了个正着,要罚十块钱。村主任亲自上门说情:“小孩子不懂事,你就饶了他们一回吧,两穗玉米也不是啥大事儿!”八爷爷把脸一沉:“小孩子不懂事,你也不懂事吗?这是集体的东西,能因为你个人让集体受损失吗?甭说是两穗,一穗也不行,你要让我看这个青,就得按我说的执行!”村主任被弄了个大红脸,哑口无言。

正是因为八爷爷耿直,认理不认人,一张黑脸总是沉得像一泓死水,波澜不惊,所以村里无论男女老少都惧怕他三分。八爷爷也因此得了一个绰号──黑老八。

如今,生产队早就解散了,村委会的大院也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。可是黑老八的名号还在,而且越叫越响亮。但千说万说不管怎么说,八爷爷家的桃子不黑,这份诱惑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才是最无可抵御的。

那天,我就趴在村委会的半截院墙上,看见八爷爷换好了衣服,匆匆忙忙地出门,我想他一定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办。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。说时迟,那时快,我迅速翻下院墙,越过篱笆,爬上了最靠外面的一棵桃树,一边往兜里揣一边往嘴里塞,也顾不上擦桃子毛了,更别说拿去水洗了。

谁知道一个桃子刚下肚,就见八爷爷推开院门回来了。这下可坏了,我该怎么办?我本想在树上躲一会儿,找个机会开溜,却忙中出乱,愣是从树上掉了下来。

“小兔崽子,竟敢偷我的桃,我看你是不要命了!”八爷爷见了,怒吼着冲过来。我忙起身,兔子般窜出院门,撒腿就跑,八爷爷在后面紧追不舍……

八爷爷到底是当过兵的,六十多岁,头发都白了一半了,居然还能跑得飞快,加之我兜里装满了桃子,跑起来很不灵便,所以刚跑出不到五十米就被八爷爷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擒了回来。

我心里暗想:你这老头儿可真够抠门的,摘你几个桃子吃至于这么追我吗?我看你能把我怎样?

八爷爷可不管那么多,不容分说把我带回了小院。我早已吓得浑身筛糠,八爷爷怒气冲冲地道:“刚打完农药,还没过一场雨呢(当地的规矩,打完农药的作物,过一场雨才安全可食),你也敢吃?不要小命啦?”

进屋后,八爷爷把我往炕上一扔,转身就进了厨房,不一会儿端出一碗汤来,上面还漂着一些绿色和黑色的东西。

“先喝一碗绿豆汤解解毒,回头再跟你算账。”八爷爷说。

我不敢反抗,乖乖地喝起来。眼看着一碗汤下肚,我小心翼翼地问:“八爷爷,这汤里面漂着的绿色的是绿豆,那黑色的是啥东西呢?”

“老鼠屎!能有啥?你以为我给你做八宝粥呢?”八爷爷没好气地说。

“哇──”听了这话,我一阵恶心,当时就吐了一个昏天暗地,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。

见我吐得差不多了,八爷爷悠闲地点上一袋烟,吸上两口说:“黑的,当然就是黑豆嘛!”

“啊?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,弄得我如此狼狈!”我蔫蔫地道。

“刚才告诉你,你还能吐得这么快?你不吐出来我能放得下心?”八爷说着又进了里屋,不一会儿提出一袋又大又红的桃子说,“这是没有打过药的,放心吃,你拿回去吧。”

我也不客气,接了桃子就走。待我出了院子,八爷爷又追出来,大声说:“小兔崽子,下次要吃桃就直说,别偷偷摸摸的……”

□刘洪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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